我们看电影的时候，常常看到一幕幕关于红酒的片段。或低酌浅饮, 或酣畅淋漓, 她永远是参与情节演进的软性力量。甚至,有时候, 她仅仅作为一种拟想的存在,也同样足以令我们动容、动心。试问,有人会对《云中漫步》中那熊熊燃烧的葡萄园大火无动于衷吗? 谁会忘记收获季节里硕大橡木桶中人们忘情的舞蹈? 那薄雾笼罩的葡萄园宛如仙境般使人迷醉, 如诗如画般的美景充满了拉美梦幻现实主义的浪漫风情和韵味, 堪称“电影酿酒史”上华美的一幕。让人痛心的红酒, 出现在亚历山大? 佩恩导演的获奥斯卡奖影片《杯酒人生》(Sideways)中。那个失意的中年男子迈克尔, 特别像我们身边的某位邻人, 面对人生的迷局, 他们竟如此相似地无能为力。而红酒, 就是一种象征,代表品位、指向成功, 但是在灵魂的距离上却遥不可及。无论技术还是精神,迈克尔对红酒都有精致的了解,可他的生活却恰恰相反, 从头到脚, 杂乱无章。爱人远去, 作品无人问津, 所以红酒已堕落为迈克尔自我慰藉的麻醉剂, 他在其中找到的,除了空虚, 还是空虚。前妻怀孕, 孩子的父亲却不是自己, 迈克尔的精神崩溃了, 他翻出那瓶珍藏多年的红酒, 冲到快餐店, 用廉价的汉堡、粗劣的纸杯, 玷污了这一瓶长久以来寄托他成功与辉煌的红酒。荒唐, 无奈, 现实就这样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梦想已无处容身。而在高贵与低俗、优雅与卑劣、憧憬与绝望的落差与眩晕之中,无辜的红酒在迈克尔的灵魂深处是否还依然活着?
《桑塔维多利亚的秘密》(The Secret OfSanta Vittoria) 可能是历史上声势为浩大的红酒电影了, 故事讲述的是二战中意大利一个小村桑塔维多利亚盛产红酒, 村里酒窖中的巨量贮藏, 是村民的命根子。德国人要来了, 德国人要抢红酒,可桑塔维多利亚眼下的困境是, 村里一个小丑酒鬼居然被误打误撞选为村长, 他能带领村民与德军斗智斗勇保卫红酒吗? 在这里,红酒不再是布景或道具, 而成为故事的主角和中心, 是红酒的魔力, 让小丑酒鬼洗心革面, 并由此催生了一名崭新的英雄。英雄一声令下, 全村人组成长长的人链, 从酒窖到镇外山中的罗马洞穴一字排开,一瓶一瓶地传递红酒,一夜之间,竟然成功地转移了70 万瓶!
同样是热情浪漫的地中海民族, 与狂放不羁的意大利人相比, 法国人要显得散淡平实一些。因此, 法国导演侯麦(Eric Rohmer) 的《秋天的故事》(Conte D’ Automne) 就些许带有点禅意。45 岁的女主人公Magali 在隆河经营着一小片葡萄园, 因为怕影响酒的质量, 她坚持不用除草剂, 以致葡萄与杂草亲密相伴共生共荣。邻里严厉地批评她,可是, 她宁愿自己的葡萄减产一半,也想证明隆河的酒与勃艮的一样,可以久藏。在《秋天的故事》的氛围里, 如果你恰好举着一杯红酒, 你就太容易心生感动了: 没有深谙酒道的种植者, 就不会有心灵与红酒一样的醇美持久。
说到醇美持久, 这肯定不是日本人的长项。渡边淳一的小说《失乐园》曾经引起过多国热读, 后来被搬上了银幕。电影中只在末尾出现过一款红酒, 这就是波尔多Margaux 地区酒庄Chateau Margaux 的1984 年红葡萄酒。很多人不解, 作者为什么会选择这款红酒, 并让它出现在两个人殉情的时刻? 不是资深的红酒专家也都知道, 法国1984 年风雨失调, 不是个收获红酒的好年份。这一年的Chateau Margaux 易饮、富于果香,也有绚烂的一刻, 但无法保持一个世纪以上。如果我们不想贸然指责渡边淳一是红酒的外行, 那么我们或许可以这样理解:这样一瓶酒, 就是另一种人性的证明, 爱与恨,可能比金坚,可能比海深,也曾绚烂诱人,可到, 永远归于樱花般悲剧的结果。电影《汉尼拔》(Hannibal) 是《沉默的羔羊》的续集。主人公残忍无情, 漠视生命, 是个杀人魔王,可对酒的挑剔程度却达到了极顶。即使他在街头露天咖啡厅小憩时, 喝的也是Castello Banfi 酒厂的Chianti Classico Riserva红葡萄酒; 就算是在飞机上, 他也要带上自己1995 年份波尔多t.Estephe 地区中级酒庄Chateau Phelan Segur 的红葡萄酒。由此, 红酒的魔力再一次现身: 因为主人公的赏酒品位, 我们简直对这个杀人狂魔多了一些同情与怜悯。你看,依照他自己人生观的理解, 他杀的人或是犯了宗教戒条中的死罪( 如被他杀死的那个意大利警长), 或是他认为那个人的生命本身就没有电影《杯酒人生》(Sideways) 里的merlot电影《门徒》里的 1982 年份的Petrus Pomerol任何意义( 被他毁容的富家子弟), 他是不是好像也并不那么愚昧和无理?也许, 毕竟是舶来品, 东方的文化中对红酒还存有一份敬畏和小心, 因此, 红酒在香港电影中的表现力不同于外国影片,它更倾向于浅尝辄止和适度艺术。《门徒》里出现过1982 年的Petrus Pomerol,《真心英雄》中象征刘青云与黎明深厚友谊的,也是两瓶红酒。《龙凤斗》中有20 万元一瓶的红酒王,《大内密探零零发》里那段评价波斯葡萄酒的对白堪称经典。虽然它们都是隐忍和克制的, 但我们必须承认, 因为红酒的存在, 这些影片或多或少地陡增了灵气和创意。
红酒推动情节, 例子不胜枚举。在《血液与葡萄酒》(BloodWine) 中, 杰克?尼克尔森凭着对波尔多葡萄酒的精辟见解和敏锐嗅觉,竟可以嗅出葡萄酒大买主隐秘无比的藏金之处,成为贪得无厌的大盗; 同样是大盗,《情定巴黎》(French Kiss) 里的凯文?克莱利用葡萄树苗将价值10 万元的珠宝骗过海关后, 打算回到家乡购置田地, 种植葡萄酿造红酒;《成双不成对》(Two Much) 中的安东尼奥?班德拉斯迷上一对美女姊妹花, 为了不使自己的把戏被戳穿, 他居然在红酒中放上**, 以便在姐姐昏睡后,去应付妹妹……我们可能很少看丹麦电影, 而《芭贝特的盛宴》就是一部曾经轰动世界影坛的饮食电影佳作,曾带动西方十几年的饮食片风潮。自然, 红酒在这部电影中的地位十分突出。流落于丹麦渔村的巴黎餐厅Café Anglai 主厨芭贝特被当地神甫的两个善良的女儿收留, 为回报十几年的恩情, 芭贝特用买彩票获得的一万法郎, 为当地的清教徒做了一顿丰盛的法国大餐, 其中尤以1845 年份的Clos de Vougeot 勃艮第红葡萄酒是为人称道, 并留下了一句像钻石一样恒久远的台词:“美食和红酒, 足以使平凡的一餐, 变成一场恋爱。”,是日落月升的时候,瓶塞开启的刹那,红酒的醇香就开始进入你的鼻孔,令你微醺于它的清寒与甘美。这时候, 再有一部经典的红酒电影, 跌宕起伏的情节变化、重重思虑迷雾下的百况人生,在舌尖与脉搏间流淌……红酒与电影, 就这样,电光火石般与你的灵魂相识,在你思绪迷离的时刻。